CH1
又是一个阴冷的早晨，Haytham Kenway的屁股还没有坐到凳子上，新的卷宗便已送到了他的手上。Haytham草草翻看了手中的卷宗两眼就打算把它丢到桌头与那些已堆成小山的文件作伴，只是另一起普通的谋杀案件而已，没什么特别的，拜托，这里可是纽约，天天都有人被杀。但文件里有些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让他收回了手上的动作。
死者，男性；死因，失血性休克；身体上并无多余外伤，颈动脉上的割伤是主要的致命伤口，卷宗里的现场照片也十分干净，没有什么怪异的地方。乍看之下只是一起普通的谋杀案件，但Haytham就是感觉得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因为这已经是第三起发生在这个月的类似案件。说是类似，其实也只是Haytham的直觉而已。受害者之间毫无联系，案发现场也各不相同，甚至可以说是相隔甚远，连死因都不相类似，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都是被谋杀的。但Haytham第六感告诉他还有一个相同点——受害者们死得都相当“干净利落”。或者是一枪毙命，或者是一刀毙命，伤口的位置都正中要害，没有多余的伤口或是争斗的痕迹，可见受害者死前并未受到多少折磨。这就将这一位——Haytham假定存在的连环杀人犯，与其他的连环杀人犯区分了开来。这也让Haytham怀疑起了自己的推断是否是正确的。
不，不对，还有一个相同点。Haytham几乎是冲出了办公室，他找到了他那一位金发的女同事，人都还没站稳话就已经先出口：“Lisa，这一桩谋杀案的报警电话还是你接的吗？”也许是因为Haytham的表情太过急切，那个被叫做是Lisa的女性像是有些被稍稍吓到，她接过他手中的卷宗，快速翻看了一下。“没错，是我接的。”“你还记得报警人说了些什么吗？”Lisa皱起了眉头，像是在回忆那一通电话的内容。“我记得……呃……报警者只报了地址就挂了电话，虽然不是百分百确定，但我想应该没有其他内容了。”“把那一天的电话录音调给我。”接着，Haytham又大步流星地回到办公室，留下他的同事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背影。
没错，这就是了，最后一个相同点——报警人。这三起案件，每一起都是由同一人报的案。或者说，是Haytham认为的同一人。这三桩案件的资料显示，报警人的报警内容只有地址，没有其余的话，在报警后也并无留在现场等待警方赶到。再加上每一次都是公用电话，无法进行反追溯。虽说报警后留在现场不是每个人的习惯，这一点算不是上很可疑，但不知怎么的，Haytham就是认定这几通报警电话中有着某种联系，把这几起案件串连在了一起。
Haytham看着刚到手的电话录音，迟疑片刻后按下了播放键。
一个轻柔斯文的男声传了出来，听起来应该是一名年轻男性。这和Haytham料想的稍有出入，他本来期待自己会听到一个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声音，至少不会是现在这个，这么稚嫩的声音。正如资料里记载的一样，他只报了个地址，便切断了电话。就是他了，Haytham走出办公室，再次来到Lisa桌前。“下次再接到听起来和这通类似的报警电话，直接接到我办公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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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自己总会有一天来到纽约，因为他的亲生父亲就在这个城市里。“父亲”这个词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抽象的概念，他的母亲不愿和他经常提起那个男人，只告诉他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他曾在母亲的日记里偷偷瞥见过那个男人的名字。Haytham Kenway，他有时会在自己一人独处时，喃喃念起这个名字，感受它在自己舌尖嗡嗡震动的感觉。这个名字就像一个魔咒，陌生，却带着些奇异的吸引力。他只在母亲喝醉时听到她向他提起那个男人，谈到他是个怎样的人，谈到他们的相遇，谈到她是如何为他着迷。
后来，她死了。
后来，他遇到了Achilles。
Achilles教会了他许多事，包括如何生存，如何杀人。是的，Achilles也是个杀手，他唯一擅长的，便是杀人的艺术。他把这项本事也毫无保留地教给了他，还给了他一个遮风挡雨的屋顶。有时候他会想要把Achilles就当做是自己的父亲，忘了自己还有亲生父亲这么回事。但他心底总是有个声音对他不断述说，去纽约看看，去看看那个抛弃了你，抛弃了你们的男人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对于自己要来纽约的这个决定，Achilles一开始不予支持，他告诉他这纯粹是浪费时间，没有意义。但他坚持了下来。最终Achilles什么也没说，只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说，去吧，如果能了却这心结也算是一桩好事。
心结？不，他不这么认为。只是好奇而已，没错，是纯粹的好奇心在作祟。好奇他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好奇有他的这块土地是个什么样子。
刚来到纽约时，他的日子过的不是很顺利，陌生的土地，陌生的人群。他不知道该如何在这里开展一份新的生活。在他成年后，Achilles就金盆洗手转行专心当他的经纪人，为他联系委托人，为他接单子。他从不用为这些琐事烦恼。现在，他得试着自己去做这些事。幸运的是，他知道在哪里能找到他这样的人能做的工作。在这一点上，每个城市都大同小异。
他虽然是个杀手，但他尊重每一个生命，他不喜欢让自己的目标暴尸郊外，直到腐烂发臭才能被人发现。所以他总会在得手后报个警，他知道这是个有风险的举动，他也不想惹上一大堆麻烦，但他就是得去做。
所以在电话里那个甜美的女声要求他等一会儿时，他不禁有些紧张。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马上挂断这通电话，但他已经错过最好的时机，一个磁性低沉的男声接了进来。“这里是Haytham Kenway探长，我能占用你一点时间稍微和你谈两句吗？”他下意识地捏紧了话筒。
“你的名字？”那个声音问道。在一阵令人窒息的静默之后，“Connor。”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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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ytham用了这辈子最快的速度赶往现场。在他提出要对方留在现场等到警方赶到的要求后，他几乎能听到话筒那端的犹豫，虽然对方还是什么都没说就挂断了电话，但那一下迟疑让他嗅到了希望的味道。
他心中的大石在远远看到有个人影时落了地。这个神秘的报警人最终还是选择留了下来，不管他是出于什么动机，这终归是件好事。
Haytham慢慢靠近那个靠在墙边抱胸等待的男人，伸出了手。“你好。我是Haytham Kenway探长，很高兴为你效劳。”Haytham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或者说是男孩，感到一股奇异的熟悉感向他袭来。他棕色的眼睛，或是漆黑发亮的头发都让他有一种莫名亲近的感觉。这让Haytham有些不安，他通常不是那种第一眼就定下对他人喜恶的类型，但这个男孩第一眼就博得了自己的好感。他注意到在自己打量这个男孩的时候，对方也在打量着自己。那个男孩的眼神里带着浓浓的探究和好奇，让Haytham无法忽视。
他抬了抬自己伸在半空中的手，挑起一边眉毛等待对方的回应。那个男孩像是终于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他皱起眉毛，仿佛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抬起手，简短地握了一下又马上松开。“Connor。”
Connor，这就是他的名字，和电话里一样，不过有可能是个假名。Haytham不敢放松警惕，毕竟他是自己嫌疑人列表上的第一位。“那么，Connor，你能告诉我你是如何发现这具尸体的吗？”
“路过而已。”Connor飞快地回答，声音毫无起伏。
路过，这不是一个能让Haytham满意的借口，所以他得更进一步。“路过，恩？我得说你最近路过的尸体好像有点多。”
这句话几乎是立刻激起了对方的反应。那个男孩看他的眼神在一刹那就变得警惕带有敌意，他能感到对方绷紧的神经。Haytham不喜欢这眼神，这眼神让他感觉他们之间的某种联系被切断。是的，联系，Haytham在看到这男孩的第一眼就感觉到了他们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但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而且这眼神也说明了一些问题。“你是什么意思？”Connor不答反问。
“只是一个普通的问题，随便问问而已。你没必要这么紧张，或者我该说，你在紧张什么？”Haytham盯紧对方双眼，不想错过他脸上每一个细微的变化。
“你要求我留下来，我留下来了，如果你只是想要问我这些无聊的问题的话，我想我没有继续留下来的理由。”Connor依旧面无表情，他最后看了Haytham一眼，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有点意思。Haytham不禁微笑起来，这个“嫌疑人”比他料想的有趣得多。他身边的手下向他示意要不要追上去，但他拦下了他们。他看着那个男孩的背影，知道这件事还远没有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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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ytham知道自己和那个男孩还会见面，但他不知道自己会以这样的频率见到他。他以为对方会逃跑，会闪躲，自己会需要来上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但事实却截然相反。等Haytham发觉的时候，Connor，那一天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那个男孩，似乎已不知不觉地渗透了他生活的环境。自己常去的餐厅，喜欢的书店，甚至在加油站都有机会撞见他。
自己是碰上了跟踪狂吗？Haytham很快否决了这个想法，没见过哪个跟踪狂能如此坦荡，又如此的不加掩饰。那个男孩似乎并不介意Haytham注意到自己的在场，在大部分的时间里，他只用那双该死的明亮的眼睛注视着Haytham一言不发，像是在思索着什么，又像只是纯粹的观察而已。
那么，自己是对方新盯上的猎物吗？也不像，虽然那眼神让Haytham不自在，让他觉得自己像是显微镜下的小白鼠，但他感受不到来自其中恶意，因为，该死，那孩子的目光是那样清澈。Haytham几乎不敢相信一个杀人犯能拥有这样的眼神。
猜不透对方下一步要走什么棋，被夺走主导权的感觉让Haytham稍稍有些烦躁。他走进咖啡厅，一眼就发现了那个在坐在角落里好整以暇坐着看报纸的男孩。Haytham通常不是喜欢被牵着鼻子走的那种类型，他端起自己刚点的食物，径直走向目标，决定主动出击。
“我能坐在这儿吗？”
那个男孩从报纸后抬起眼，扫了居高临下盯着自己的Haytham一眼后微微点了点头。意料中的答案，Haytham知道他不可能拒绝自己。
接下来是一阵令人难堪的寂静。当然，只是对于Connor而言，Haytham这边则是截然相反。他带着玩味的微笑看着那个男孩假装将注意力继续放在报纸上，眼神在报纸和自己之间来回飘移。他能嗅出对方的紧张不安，这是个有趣的现象，在自己接近后，对方反而开始慌乱起来。
“这里的咖啡还不错，恩？”Haytham决定帮这个男孩一把，把他从这份难堪中解救出来。
Connor也像是终于放弃了伪装的打算，他把报纸放到桌上，看着Haytham有些迟疑摇了摇头。
Haytham几乎要被这男孩逗乐了，他本以为Connor会虚晃几招，给自己突然频频出现在这家Haytham常来的咖啡厅找个借口。想不到他竟意外的诚实，那么自己也没有做“前戏”的必要了，Haytham决定单刀直入。
“你跟着我的目的是什么？”
也许这么问还是太直接，虽然那个男孩在眼皮一跳后又迅速恢复了常态，但Haytham还是察觉到了他情绪上的波动。“你是什么意思？”Connor双手抱胸，微微皱起眉头。典型的自我保护姿势，Haytham知道这个问题正中要害。
“你觉得呢？我不觉得你是我雇来跟踪自己的私家侦探。既然不是这样，那么我想请你，来告诉我答案。”
“你没必要知道。”这回答让Haytham略微有些不快，但对方脸上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显示他并没有开玩笑。
“你跟踪我，我却没必要知道原因恩？我想是我之前的语气让你产生了些误会，我不是请求你告诉我答案，我是要求你给我答案。”
“你……”
一声巨响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是枪响声。三个头戴面罩的抢匪冲进咖啡厅，他们凭借着那一下鸣枪示威在短短几秒内控制住了这整家店。一个留在店门口放风，一个要求挥舞着手中的武器要求店员交出收银机里的钱，剩下那一个则正用手里的家伙一个接一个地威胁这家店里的顾客交出身边所有现金。Haytham几乎要为他们明确的分工赞赏几句，只可惜他们今天的运气不太好。
“把钱交出来。”第三个劫匪终于来到他们这一桌，他透过面罩的缝隙凶狠地盯着他们两，黑洞洞的枪口也对准了他们的方向。
“没必要这么焦急先生，你会得到你想要的。”Haytham向来是个从容淡定的人，这一次也不例外。他没有露出一丝焦色，不动声色地伸手够向藏在后腰上的枪套。但在瞥了Connor一眼后，他突然改变了主意，手在半途中换了个方向。
“它是你的了。”Connor目瞪口呆地看着Haytham将自己的皮夹交给劫匪，脸上满是不敢置信的神色，眼球几乎要从眼眶中脱出。“该你了。”Haytham转头对Connor微微一笑，仿佛刚才发生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快交出来。”劫匪将枪口转向Connor，他随意地挥动着手中的武器，眼睛盯着皮夹，漫不经心地清点着刚刚收缴到手的战利品。
“没钱。”
“你说什……啊！”劫匪刚起眼，刚想看看哪个不要命的家伙竟敢反抗，手腕上就传来了一阵剧痛。空气中响起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原本在劫匪手中的手枪应声落地。这个倒霉的家伙捂住自己的手腕跪在地上不断哀嚎。
Connor的视线全程都没有从Haytham身上离开过，他狠狠地盯着这个男人，看都没有看在地上嚎叫的歹徒一眼，就像他刚刚捏断的不是抢匪的手腕，而是某人的手腕一样。Haytham还是一脸轻松地看着他。“还有两个。”他挑起一边眉毛，示意Connor注意另外两个朝这边冲来的抢匪。
“我知道！”Connor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顺手抄起桌上的千层饼朝其中一个抢匪脸上掷去。
“暗器”正中目标，虽然没有多大杀伤力，但也使敌人脚下一滞。这点时间对Connor来说已足够。力量瞬间从他肌肉中爆发，不过心跳的瞬间，他已来到敌人跟前。
“真是浪费。”Haytham看了地上的千层饼一眼轻轻摇头，接着又欣赏起了眼前的战斗。这几乎算不上是一场战斗，只能说是单方面的镇压。Haytham第一次看到Connor战斗的样子，狂暴，野性，却又优雅，就像一头巨型的猎豹。他侧身闪过向自己射来的子弹，抓住那个劫匪伸直的手臂将他掀倒在地，几乎在同时弯腰躲过另一个敌人的攻击将他撞倒，一脚踏上前者的肋骨。双方战力相差实在太过悬殊，战斗在另一声骨裂声中终结。只几秒的时间，另两个劫匪也只剩躺在地上嚎叫的份。
“干得好。”Haytham在象征性地鼓了几下掌后施施然地站起身，他弹了弹自己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弯腰拾起了自己的皮夹。他来到那几个歹徒跟前，不紧不慢的掏出自己的警徽。“你们因持械抢劫被逮捕了。”
尽管还处在极大的痛苦之中，那几个劫匪还是瞪大了双眼，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刚刚抢劫的对象是一名警齤察。
Haytham转向那个还满脸怒容地瞪着自己的男孩，微微一笑。“合作得不错。”
“合作？你管这个叫合作？！”Connor的怒气像是在一瞬间爆发出来，“你明明是个警齤察，却不在事发的时候做些什么！”
“没有我的出手，你不也把事情解决了，我不觉得有什么区别。不管怎么说，最后最重要的一步——逮捕还是我完成的。所以，是的，我把这次叫做合作。你打人，我抓人。我们合作得完美无间。”
“你这人简直是不可理喻！”Connor丢下这句话转身就想走，但Haytham还有未完成的任务。所以他叫住了他。“Connor！”
那个男孩回过头来，狐疑地看着那个男人。
“你肩膀沾到了灰。”Haytham向那个男孩伸出手，他明显地感到对方在自己伸手的那一刻条件反射般地想躲，但勉强让自己留在原地没动。
他轻轻拍了拍Connor坚实的肩膀，“好了，现在你可以走了。”Haytham将手背到身后，偷偷捏紧了手中的那根头发。
TBC